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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「原諒」之前,先試著「接受」:《我們害怕的,始終只是自己》

把那個婊子從妳胸口扔出去,然後繼續往其他的目標前進。

《我們害怕的,始終只是自己》:在「原諒」之前,先試著「接受」(圖/cottonbro studio @pexels)

把那個婊子從妳胸口扔出去,然後繼續往其他的目標前進。

親愛的Sugar:

關於原諒這件事,我需要妳的幫助。我每天都感受尖銳的憤怒在體內灼燒,卻找不到可以撫平的出口。去年,我發現我丈夫和我雇用的一名年輕女性外遇了。那個女人,我邀請她進入我的生活、在她的職涯上給予幫助、讓她進入我的家庭:而她回報我的,竟是與我丈夫祕密約會,並寫給他一封封裝腔作勢的情書,慫恿他離開我。

我對這個世界的信念,一夕之間變得黯淡無光。人真的能做出最不可思議、最自私的事。我過去曾專注於尋求世間真實的快樂和喜悅,並將之分享出去;然而現在,那種光明消逝無形,彷彿永遠無法再亮起。那個女人對我的家庭造成了我無法想像的破壞。我知道這麼說只會傷害自己,但我真的、真的好恨她。

近來,在我丈夫已經斬斷這段關係六個多月後,我發現她仍然在寫信給他。我怒火中燒,那種狂暴的怒氣猶如一頭怪獸,深埋在我胸口。我想像她遭遇各種可怕的不幸命運,我每一天都耽溺於這樣的惡念,無法自拔。我該如何找回自己曾經那種富有同情心又快樂的生活?我還有機會得到一點點的平靜嗎?

悲慟且憤怒著

親愛的悲慟且憤怒著:

這是多麼痛苦的遭遇,我真的很遺憾妳經歷了這些。幾乎沒有什麼事情能比妳敘述的這種背叛經歷更令人心碎。難怪妳體內會有一隻怪獸,噴著怨憤狂怒的熾熱火焰。面對如此難受的情況,這是很正常的反應。然而,就像妳說的,讓憤怒繼續日夜吞噬妳的心靈,只是在摧毀妳自己而已。所以,讓我們來聊一聊,妳該怎麼做,才能找到一點平靜。

根據妳的來信,妳和丈夫經過那場混亂後,選擇繼續在一起。妳想要的不是婚姻上的建議,所以我盡量不接觸那一塊議題,但如果不把以下這個看法說出來,就是我的疏忽了──我認為,一旦妳和丈夫修補了那段外遇所造成的傷害,妳對那個第三者的憤怒就將有所緩和。妳的信中,令我最訝異的,是妳提及丈夫的篇幅有多麼少。妳的怒火似乎只針對那個與他發生外遇的女人,妳說她「對我的家庭造成了我從來不曾想像過的破壞」。可是,當然了,如果妳的丈夫沒有參與,她一個人是不可能造成這些傷害的。他們兩個人都辜負了妳的信任,但妳的丈夫所犯的其實是更嚴重的過失,他對妳許過婚姻的誓言,而她只是接下了一份工作而已。

花一些時間回想,或許能讓妳在狂怒中稍微找回一些理智與平衡。(圖/cottonbro studio @pexels)
花一些時間回想,或許能讓妳在狂怒中稍微找回一些理智與平衡。(圖/cottonbro studio @pexels)

指出這一點,我並不是要為她的錯誤辯解,而是想要讓妳注意到一個值得深究的現象。與雇用妳的夫妻其中一人祕密交往,確實是很糟糕的行為,但為什麼妳的憤怒集中在她的身上,而不是妳的丈夫?有沒有可能是妳下意識地將怒火轉移到「比較安全的對象」身上,因為恨她比較不會讓妳的生活分崩離析,而恨他則會?當初發現他們的外遇時,妳是如何表達自己的憤怒?後來又是怎麼原諒他的?在原諒他以後,妳對那個女人的憤恨是增強了、還是減弱了?為什麼?在這個事件中,原諒對妳來說,到底有什麼意義?

我建議妳花一些時間,想想這些問題。回答它們或許能讓妳在狂怒中稍微找回一些理智與平衡。當然,這麼做也能給妳仔細思索問題核心的機會,好讓妳能尋回以往的快樂。當不好的事情發生時,唯一能讓自己重新變得完整的方式,往往必須先將一切拆解分離。妳有這種勇氣和力量的,不論那有多可能攪亂妳的婚姻、震撼妳的心靈。在妳身上,發生了很糟的遭遇,但妳絕對不能讓它來定義妳的人生。伴侶們可以挺過各式各樣的混亂情況,包括妳這種。此外,即使婚姻無法成功繼續下去,個人也有能力挺過這些悲劇。永遠都有一條向前邁進的路。

妳希望我在關於原諒這件事情上給妳幫助,但我認為妳目前需要的不是這個。妳知道酗酒的人在參加匿名戒酒會時,常常會說的那句話嗎?「一次一天就好。」他們這麼說,是因為「我再也不喝酒了」這種話實在太過沉重。太龐大、太困難,彷彿注定要失敗。無疑地,在這一刻,原諒對妳來說正是如此。這是妳辦不到的原因。我建議妳先把「原諒」放到一邊,試試「接受」。

接受妳愛的男人對妳不忠。接受妳曾信任、重視的女人,對待妳卻毫無尊重可言。接受他們的行為傷妳至深。接受這段經歷讓妳學到了妳一點都不想知道的事實。接受即使在快樂的人生中,悲傷與衝突依然是不可避免的一部分。接受妳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把那頭怪獸從胸口驅趕出去。接受總有一天,現在讓妳痛楚不堪的傷口,會變得沒有那麼痛了。

單純寫下這些對妳說的話,已經讓我感到好多了,親愛的悲慟且憤怒著。妳有感覺到這種變化嗎?「接受」意謂著簡明與直接,意謂著坐在尋常的位置上,意謂著見證我們的生命裡最清楚明白的事實;不僅要正視事物的本質,更要回歸於其中。妳的人生因揭發了真相而受到打擊,立即原諒那些始作俑者,並非妳的責任。妳宣稱想要原諒那個背叛妳的女人,這種說法與妳心中真實的感受背道而馳。「原諒」會迫使妳在心底與那個妳痛恨的女人兩相對立,相峙無解。

但「接受」只要求妳展開雙臂,擁抱真實的一切。

展開雙臂,擁抱真實的一切(圖/ Niklas Ohlrogge @Unsplash)
展開雙臂,擁抱真實的一切(圖/ Niklas Ohlrogge @Unsplash)

這麼說或許有點奇怪,但我認為妳似乎還沒有達到這一步。我能從妳信中敘述的激動感覺出來。這件事讓妳太過憤怒、又太過驚詫,有一部分的妳,至今依然無法相信這真的發生了。妳在探求一個解釋、某種漏洞,尋找黑暗的故事裡一個通往光明的轉折,好讓情節倒轉,回到原點。這很正常,任何人都會這樣的。這就是為什麼我不斷將自己所經歷過的不公與錯待說出來──大概說了七千遍吧──彷彿只要再多抱怨一遍,故事就會自動扭轉,這樣到了結局的時候,我就不會依然是那個走到了盡頭卻徘徊不去的女人。

但情節並不會改變,為我、為妳、或為任何曾受到委屈和傷害的人(也就是所有人)都不會。在某個時刻(並且,在漫漫人生中,往往有許多這樣的時刻),我們都是那個走到了盡頭卻徘徊不去的女人。接受這一點,並使其成為一種讓妳轉化、改變的經歷。正視它,然後繼續向前邁進。不需要走得很快或很遠,妳可以一次只移動一吋就好;妳可以在一呼一吸間,用這樣的方式來標誌妳的進展。

我指的是字面上的意思。這就是我建議妳開始的地方。每一次當妳想著「我恨那個該死的婊子」的時候,我希望妳能以一次呼吸來中和這種念頭。讓妳的心靈冷靜下來。有意識地深深吸入一口氣,然後呼出。當妳這麼做的時候,不要想著「我恨那個該死的婊子」。為妳自己這麼做。把那個婊子從妳胸口扔出去,然後繼續往其他的目標前進。

我這樣呼吸著,走過許多帶給我痛苦和傷害的人,走過許多我無力改變的情節與困境。有時,「接納」因吸氣而充溢滿懷,愛則隨呼氣流洩而出。有時,我吸入感激,而呼出了原諒。有時,除了呼吸與空氣本身以外,我什麼也沒有找到,腦中一片空白,只剩下強烈的渴求,期望能自悲痛與憤怒中脫身而出。

這真的有效。而有效的原因在於,這種方式是直接將良藥塗抹在傷口上。妳說妳的痛苦像是嵌在胸口一般;這種感受與敘述並非巧合。當妳抱持著冷靜的意識深呼吸時,就等同於正精準地攻擊著胸口那一隻怒焰高張的怪獸,斬斷牠賴以為生的糧道,並在自己腦海中灌入全新的思緒──灌入那些滋養妳而非折磨妳的念頭。這是一種心理上最根本的自律。我的意思並非我們應該要拒絕承認自己的負面情緒,而是應接受它們,然後透過自我的力量,拋開那些令人陷溺、於己無益的情緒。

這很難。但很重要。我相信,諸如原諒之類的東西,暫時還遠在對岸。妳最終會到達那個地方的,我親愛的女人。試試我的方法吧!

Sugar

本文為我們害怕的,始終只是自己:雪兒.史翠德的人生相談室,為愛與生命而寫的62封真誠情書書摘,經臉譜出版授權刊登,標題與內文小標經《世界走走》編輯改寫。

《我們害怕的,始終只是自己:雪兒.史翠德的人生相談室,為愛與生命而寫的62封真誠情書》書封。(臉譜出版提供)
《我們害怕的,始終只是自己:雪兒.史翠德的人生相談室,為愛與生命而寫的62封真誠情書》書封。(臉譜出版提供)

《那時候,我只剩下勇敢》作者雪兒‧史翠德化身網路專欄作家 Dear Sugar,陪你含淚共讀讀者來自生命廢墟的心碎來函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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