閻紀宇專欄：女王離去之後，英國有了王后卡蜜拉

有情人終成眷屬多年後，卡蜜拉回顧活在媒體探照燈下的歲月：「很辛苦⋯⋯但是到最後，我超越了它，與它和平共存。」

「當時機成熟圓滿。我的兒子查理將成為國王，我知道各位會支持他和他的妻子卡蜜拉，就像支持我一樣。我也誠摯希望，當那個時刻到來，卡蜜拉會被稱為王后，繼續貢獻她忠誠的服務。」

──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二世（Elizabeth II）

2022年9月8日傍晚6點半，英國白金漢宮（Buckingham Palace）宣布女王伊麗莎白二世駕崩，王儲繼位為新王查理三世（Charles III）。當天英國國歌從《天佑女王》（God Save the Queen）改成《天佑國王》（God Save the King），不過上天也為英國新添一位「Queen」：卡蜜拉王后（Queen Camilla）。

卡蜜拉與查理認識超過半世紀，兩人斷斷續續交往，2005年成婚，結褵17年恩愛如昔。今年2月初，女王在歡慶登基70周年「白金禧年（Platinum Jubilee）」前夕發布聲明，特別提到：「當時機成熟圓滿。我的兒子查理將成為國王，我知道各位會支持他和他的妻子卡蜜拉，就像支持我一樣。我也誠摯希望，當那個時刻到來，卡蜜拉會被稱為王后，繼續貢獻她忠誠的服務。」

威爾斯親王（Prince of Wales）即位，王妃升格為王后（Queen Consort），照說順理成章，為何還得勞駕女王生前費心安排、殷殷囑咐？原因就在於，卡蜜拉曾經堪稱「全英國最不受歡迎的女性」、「王子與王妃愛情童話的破壞者」。

無可諱言，卡蜜拉年輕時長期以已婚之身扮演查理與黛安娜（Diana Spencer）之間的「小三」，1996年8月查理與黛安娜離婚，一年後黛安娜死於車禍，卡蜜拉一度淪為十目所視、十手所指的國民罪人。

2005年4月她與查理結婚時，雖然形象已從谷底回升，但仍然得迴避「威爾斯王妃（Princess of Wales）」的稱為號，只能屈就於「康瓦爾公爵夫人（Duchess of Cornwall）」；因為前者是黛安娜的稱號，卡蜜拉不得僭越。

更大的犧牲是，當時卡蜜拉承諾：查理即位為國王之後，她的稱號不會是「王后」，而會是「王妃（Princess Consort）」。這在英國歷史上史無前例，也讓查理耿耿於懷，必須由女王出面拍板定案，回歸歷史正軌。

她曾是「全英國最不受歡迎的女性」

卡蜜拉生於1947年7月17日，父親是殷實的酒商，母親出身貴族世家。從家世背景到教育，卡蜜拉都是典型的英國上流社會女性，曾遊學瑞士與法國，是1965年倫敦311位「初入社交界名媛（debutante）」其中之一。她喜歡讀書、騎馬、畫畫，早年的友人形容她「個性堅強、很有魅力、滿懷自信、聰明活潑」。

1970年，卡蜜拉邂逅小她1歲4個月的查理，情投意合，很快就開始出雙入對，也見過彼此的家人。查理喜歡打馬球（polo），卡蜜拉一定到場加油。1973年初，查理以皇家海軍軍官身分出國遊歷，一去就是8個月，回來後兩人不但沒有小別勝新婚，而且戀情戛然而止。至於原因，眾說紛紜，可能是年輕欠缺思慮，可能是長輩另有安排，也可能是朝臣（courtier）從中作梗。

1973年7月，卡蜜拉嫁給也是斷斷續續交往多年的陸軍軍官包爾斯（Andrew Parker Bowles）（包爾斯曾經追求查理的妹妹安妮公主），婚後育有一子一女，但她與查理仍維持好友關係。6年後，王室遭逢鉅變，查理的叔祖蒙巴頓勛爵（Lord Mountbatten）被恐怖組織愛爾蘭共和軍（Irish Republican Army）炸死，與他非常親近的查理大受打擊，向卡蜜拉尋求慰藉。包爾斯顯然知情，但他自己性喜拈花惹草，並不以妻子紅杏出牆為意。

英國王后卡蜜拉。（AP）

這時的查爾斯已開始和黛安娜交往，身為英國王位第一順位繼承人且年過30，結婚成家的壓力越來越大。1981年2月，查理向小他12歲半的黛安娜求婚，同年7月膾炙人口的「世紀婚禮」登場。但婚禮的夢幻往往只讓婚姻的崩解更形殘酷。到1986年時，查理與黛安娜已註定無法克服性情、觀念、興趣與年齡的差距，兩人各自發展婚外情，查理的情婦仍是卡蜜拉，他十多年來的紅粉知己。

1995年黛安娜接受訪問，哀怨地說：「這段婚姻是三人行，所以有一點擁擠。」指控本身已婚的卡蜜拉從一開始就是她與查理的第三者，蔑稱她為「洛威拿（Rottweiler，一種德國大型犬）」。挖名人隱私功力天下第一的英國八卦報無孔不入，將王室情事攤成一場露天演出的肥皂劇、野台戲。黛安娜在婚姻中傷痕累累（憂鬱症、暴食症、自殘肢體），卡蜜拉（以及查理）則被推上輿論法庭嚴刑審訊。

歷經重大試煉，感情益發深厚堅定

從1995年到1996年，卡蜜拉與查理的婚姻各自畫下句點，兩人20多年前開始的戀情終於有希望修成正果。但1997年8月，極受愛戴的黛安娜車禍猝逝，王室反應遲緩冷淡麻木，激起英國社會公憤，不僅查理與卡蜜拉，連女王也形象大傷。

「我們要這樣的王室做什麼？」成了許多人的疑問。所幸查理即時進行損害控管，安排女王以「兩個小王子的祖母」的身分親自出面頌揚黛妃、安撫人心，總算讓輿論轉向。

經過這場重大試煉，查理與卡蜜拉的感情益發深厚堅定，畢竟兩人都進入中年，知道自己需要什麼樣的「老伴」。查理聘請公關專家波蘭德（Mark Bolland）擔任副私人秘書，精心設計媒體策略，為自己與卡蜜拉重建公眾形象，逐步讓英國民眾接受他們的情感，結果成效卓著。當然，卡蜜拉低調、謹慎、踏實的作風，對王室的忠誠，對骨質疏鬆症防治、幫助性侵被害人等社會公益的投入，也發揮了非常重要的加分作用。

1999年1月，查理與卡蜜拉首度聯袂出席公開活動，現身倫敦麗思飯店（The Ritz London）；2000年6月，女王正式接見（接受）卡蜜拉，英國媒體都做了相當正面的報導，卡蜜拉總算可以徹底擺脫「情婦」這個尷尬的聯想詞。2002年，卡蜜拉與王室主要成員一起參加女王登基50年的「金禧年」（Golden Jubilee）慶祝活動；2003年搬進查理官邸克萊倫斯宮（Clarence House）。

對黛安娜的遺孤威廉王子（Prince William）與哈利王子（Prince Harry），卡蜜拉顯然也下足了工夫，也得到回報。哈利2005年受訪時強調，卡蜜拉絕對不是童話裡的「邪惡後母」，「她是一位美好的女性，讓我們的父親非常、非常快樂，這一點比什麼都重要。我和威廉非常愛她。」

英國國王查理三世與王后卡蜜拉（AP）

2004年之後，幾乎查理所有的公開活動都看得到卡蜜拉的身影，民調也顯示民意樂見兩人成婚。但還有一道關卡：查理登基之後將兼任英國國教（Church of England）最高領導人，教會保守派可能會反對他迎娶一位「前夫還在世的離婚女性」，回顧愛德華八世（Edward VIII，溫莎公爵）與辛普森夫人（Wallis Simpson）的下場，不難理解此事的敏感性。

所幸21世紀的英國社會終究有點長進，這道針對女性的歧視性枷鎖已成過去式。在查理與卡蜜拉多年苦心經營之，下女王、時任首相布萊爾（Tony Blair）、坎特伯里大主教（Archbishop of Canterbury）威廉斯（Rowan Williams）一致贊同兩人婚事。

2005年2月，查理與卡蜜拉宣布訂婚，克萊倫斯宮收到逾2萬3000封祝福的信件（雖然也有近1000封抗議與譴責信）。4月9日，婚禮在溫莎市政廳（Windsor Guildhall）低調舉行，新郎新娘都年過半百，但有情人終成眷屬，還是讓人感動。

「我超越了它，與它和平共存」

多年後，卡蜜拉回頭看看那段活在媒體探照燈之下的歲月：「很辛苦。我被媒體檢視了那麼長一段時間，就是得想辦法接受。沒有人喜歡被時時刻緊盯、遭遇各種批評⋯⋯但是到最後，我超越了它，與它和平共存。」

不能不提，卡蜜拉的外曾祖母凱波爾（Alice Keppel）曾經是查理外高祖父愛德華七世（Edward VII）的情婦，兩人戀情維持了12年，直到愛德華七世駕崩。兩代男女今昔對照，不由得讓人聯想到1980年的好萊塢愛情片《似曾相識》（Somewhere in Time）。

人間重晚晴。查理與卡蜜拉婚後的歲月更入佳境；於私，夫妻情感彌堅；於公，得到英國民眾的寬諒、支持甚至愛戴。待得女王白金禧年聲明發布時，一切已是水到渠成，英國人知道也接受：在女王離去之後，他們會有一位王后。（完）